檄吳將校部曲文

《檄吳將校部曲文》,是東漢末年文學家陳琳站在朝廷立場,為討伐孫權所作的檄文。

基本介紹

  • 作品名稱:檄吳將校部曲文
  • 創作年代:約215年以後
  • 作品出處:《昭明文選
  • 文學體裁檄文
  • 作者陳琳
年、月、朔日,子尚書令彧,告江東諸將校部曲,及孫權宗親中外:蓋聞禍福無門,惟人所召。夫見機而作,不處凶危,上聖之明也。臨事制變,困而能通,智者之慮也。漸漬荒沈,往而不反,下愚之蔽也。是以大雅君子,於安思危,以遠咎悔;小人臨禍懷佚,以待死亡。二者之量,不亦殊乎?
孫權小子,未辯菽麥,要領不足以膏齊斧,名字不足以洿簡墨,譬猶鷇卵,始生翰毛,而便陸梁放肆,顧行吠主,謂為舟楫足以距皇威,江湖可以逃靈誅,不知天網設張,以在綱目;爨鑊之魚,期於消爛也。若使水而可恃,則洞庭無三苗之墟,子陽無荊門之敗,朝鮮之壘不刊,南越之旌不拔。昔夫差闔閭之遠跡,用申胥之訓兵,棲越會稽,可謂強矣。及其抗衡上國,與晉爭長,都城屠於句踐,武卒散於黃池,終於覆滅,身罄越軍。及吳王濞,驕恣屈強,猖猾始亂,自以兵強國富,勢陵京城,太尉帥師,甫下滎陽,則七國之軍,瓦解冰泮,濞之罵言未絕於口,而丹徒之刃已陷其胸。何則?天威不可當,而悖逆之罪重也。
江湖之眾,不足恃也。自董卓作亂,以迄於今,將三十載。其間豪桀縱橫,熊據虎跱,強如二袁,勇如呂布,跨州連郡,有威有名,十有餘輩。其餘鋒捍特起,鸇視狼顧,爭為梟雄者,不可勝數。然皆伏鈇嬰鉞,首腰分離,雲散原燎,罔有孑遺。近者關中諸將,復相合聚,續為叛亂,阻二華,據河渭,驅率羌胡,齊鋒東向,氣高志遠,似若無敵。丞相秉鉞鷹揚,順風烈火,元戎啟行,未鼓而破,伏屍千萬,流血漂櫓,此皆天下所共知也。是後大軍所以臨江而不濟者,以韓約、馬超,逋逸迸脫,走還涼州,復谷鳴吠;逆賊宋建,僭號河首,同惡相救,並為唇齒;又鎮南將軍張魯,負固不恭,皆我王誅所當先加。故且觀兵旋旆,復整六師,長驅西征,致天下誅。偏將涉隴,則建、約梟夷,旌首萬里。軍入散關,則群氐率服,王侯豪帥,奔走前驅。進臨漢中,則陽平不守,十萬之師,土崩魚爛,張魯逋竄,走入巴中,懷恩悔過,委質還降。巴夷王朴胡,賨邑侯杜濩,各帥種落,共舉巴郡,以奉王職。鉦鼓一動,二方俱定,利盡西海,兵不鈍鋒。若此之事,皆上天威明,社稷神武,非徒人力所能立也。
聖朝寬仁覆載,允信允文,大啟爵命,以示四方。魯及胡、濩,皆享萬戶之封。魯之五子,各受千室之邑。胡、濩子弟,部曲將校,為列侯將軍已下,千有餘人。百姓安堵,四民反業,而建、約之屬,皆為鯨鯢,超之妻孥,焚首金城,父母嬰孩,覆屍許市。非國家鐘禍於彼,降福於此也,順逆之分,不得不然。夫鷙鳥之擊先高,攫鷙之勢也;牧野之威,孟津之退也。今者枳棘翦扞,戎夏以清,萬里肅齊,六師無事。故大舉天師百萬之眾,與匈奴南單于呼完廚,及六郡烏桓丁令屠各、湟中,霆奮席捲,自壽春而南;又使征西將軍夏侯淵等,率精甲五萬,及武都氐羌巴漢銳卒,南臨汶江,扼據庸蜀;江夏襄陽諸軍,橫截湘沅,以臨豫章,樓船橫海之師,直指吳會,萬里剋期,五道併入,權之期命,於是至矣。
丞相銜奉國威,為民除害,元惡大憝,必當梟夷。至於枝附葉從,皆非詔書所特禽疾,故每破滅強敵,未嘗不務在先降後誅,拔將取才,各盡其用。是以立功之士,莫不翹足引領,望風回響。昔袁術僭逆,王誅將加,則廬江大守劉勛,先舉其郡,還歸國家;呂布作亂,師臨下邳張遼侯成,率眾出降;還討眭固薛洪、樛尚,開城就化;官渡之役,則張郃、高奐,舉事立功;後討袁尚,則都督將軍馬延、故豫州刺史陰夔、射聲校尉郭昭,臨陣來降;圍守鄴城,則將軍蘇游,反為內應,審配兄子,開門入兵。既誅袁譚,則幽州大將焦觸,攻逐袁熙,舉事來服。凡此之輩數百人,皆忠壯果烈,有智有策,折衝討難,芟敵搴旗,靜安海內,豈輕舉措也哉!誠乃天啟其心,計深慮遠,審邪正之津,明可否之分,勇不虛死,節不苟立,屈伸變化,唯道所存,故乃建丘山之功,享不貲之祿。朝為仇虜,夕為上將,所謂臨難知變,轉禍為福者也。若夫說誘甘言,懷寶小惠,泥滯苟且,沒而不覺,隨波漂流,與熛俱滅者,亦甚眾多,吉凶得失,豈不哀哉!昔歲軍在漢中,東西懸隔,合肥遺守,不滿五千。權親以數萬之眾,破敗奔走。今乃欲當御雷霆,難以冀矣。
夫天道助順,人道助信,事上之謂義,親親之謂仁。盛孝章,君也。而權誅之;孫輔,兄也,而權殺之。賊義殘仁,莫斯為甚!乃神靈之逋罪,下民所同讎。辜仇之人,謂之凶賊。是故伊摯去夏。不為傷德,飛廉死紂,不可謂賢。何者?去就之道,各有宜也。丞相深惟江東舊德名臣,多在載籍,近魏叔英秀出高峙,著名海內,虞文繡砥礪清節,耽學好古;周泰明當世後彥,德行修明,皆宜膺受多福,保乂子孫。而周盛門戶,無辜被戮,遺類流離,湮沒林莽,言之可為愴然。聞魏周榮、虞仲翔各紹堂構,能負析薪,及吳諸顧、陸舊族長者,世有高位,當報漢德,顯祖揚名。及諸將校,孫權婚親,皆我國家良寶利器,而並見驅迮,雨絕於天。有斧無柯,何以自濟?相隨顛沒,不亦哀乎!蓋鳳鳴高岡,以遠罻羅,賢聖之德也。鸋鴂之鳥,巢於葦苕,苕摺子破,下愚之惑也。
今江東之地,無異葦苕,諸賢處之,信亦危矣。聖朝開弘曠盪,重惜民命,誅在一人,與眾無忌,故設非常之賞,以待非常之功,乃霸夫烈士奮命之良時也,可不勉乎!若能翻然大舉,建立元勛,以應顯祿,福之上也。如其未能,算量大小,以存易亡,亦其次也。夫系蹄在足,則猛虎絕其蹯;蝮蛇在手,則壯士斷其節。何則?以其所全者重,以其所棄者輕。若乃樂禍懷寧,迷而忘復,暗大雅之所保,背先賢之去就,忽朝陽之安,甘折苕之末,日忘一日,以至覆沒,大兵一放,玉石俱碎,雖欲救之,亦無及已。故令往購募爵賞,科條如左。檄到,詳思至言,如詔律令。
(《文選》,又略見《藝文類聚》五十八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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